有歌詞曰：蝴蝶她不再飛，她來過這世界，曾絢爛就別說一切是枉費！

——暗蝶

這段話便是她柳依冉的人生寫照。

她記得她死了，還死得心滿意足，沒有絲毫不甘和遺憾，因為她終於報仇了，同歸於盡又算得了什麽？畢竟多年來孑然一身、無牽無掛，通身染滿了別人的鮮血，這樣走了反而幹凈。

可誰能告訴她現在是什麽情況？

頸項間的生疼及耳邊不停的話語讓她不得不睜開了眼睛，擡眼便是粉色的紗帳和那古色古香的房梁，而這柔和的光亮透著暖意，絕對不是她所熟悉的燈光。略顯艱難地轉頭，搖曳的燭火差點晃花了她的眼，再一看，一身青色衣裙的人兒正抓著她的手埋頭痛哭，而那發型…她確定沒眼花，典型的丫鬟頭。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再慢慢睜開眼睛。

這絕對不是夢，她的記憶力向來很好，即使現在，唇舌間都仿佛殘留著淡淡腥甜。

就是那個美麗的傍晚，火燒雲鋪滿整個天際，卻和著一地的鮮紅，變成了染血的夕陽。

不解，困惑，甚至有些呆楞，動了動手，是真的能動。

“小姐，你終於醒了？”小丫頭似是感覺到手上輕微的扯動，擡了頭，見眼前的人確實目不轉睛看著她，這才笑了，帶著欣喜笑了，“小姐你真的醒了！小姐你終於活過來了！”

不過一瞬，眼淚又撲撲往下落，拽著的手死死不放：“小姐，碧兒擔心死了，真怕你一睡不起。雖然月娘要小姐你參加花魁大賽，可小姐你怎麽可以尋短呢？”

對於他人的親近，柳依冉很不習慣，正打算掙脫，那小丫頭卻松了手，轉身跪地直拜：“謝謝老天庇佑，謝謝老天庇佑…”

看著眼前丫頭的一舉一動，聽著她喃喃自語而透露的訊息，柳依冉抓到幾個重要的字眼：花魁大賽，尋短。如果她自殺式的覆仇算尋短的話，其實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這是哪？”柳依冉不相信自己還活著的事實，可眼前的一切讓她不禁懷疑有人把她丟到了另類的風月場所，這種覆古式的經營還是挺有創意。

但凡是個人都不會相信吧，所以她腦中自然就只能想到這些。

“自小姐你尋短不成，月娘就給你換了咱百花閣最好的廂房給你養傷，小姐你可再不能做傻事了啊！”那丫頭忙起身答話，順帶倒了杯水遞來，“小姐的聲音最好聽了，怎麽可以被一條白綾給抹殺，小姐你嗓子一定疼死了吧？先喝口水！”

難怪脖子那麽疼，原來是白綾。不對呀，明明是激活了腦中的芯片。面帶古怪動了動身子，除了頸間的疼痛，其餘均完好無損，坐起身來，顫抖地接過茶水，她可不記得身子有這麽弱。

“碧兒，把鏡子給我拿來。”種種跡象表明，這絕不是她的身體，那她是誰？

彎彎柳眉之下，一翦水眸滿含情。巴掌大的小臉雖透著病態，卻更是楚楚惹人憐。不自覺咬了咬下唇，泛起一絲血色，這一霎，忽地就妖艷起來。這分明就是她自己的容顏，卻從來不知自己本來精致可愛如芭比娃娃的臉龐也可以有這麽惹人憐愛的一面。

腦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我借屍還魂了？

前一刻還決絕地慷慨赴死，下一刻卻安然睡臥軟榻，還有專人伺候？如果之前的人生是出實實在在的悲劇，那現在算不算是人生的大逆襲？

啊，她用了之前一詞，有了這個認知，也就是說她的人生還沒完結。

“小姐…小姐？”小丫頭伸手在發呆的人眼前晃了晃，隨即又抓了胳膊搖晃，語氣莫名焦心，“小姐，活著，請好好活著，死都不怕了還怕活嗎？別再想不開了！”

柳依冉被這丫頭一陣拉扯給拉回心神，眼神有了焦距，定定對視。她的眼光一向毒辣，自身的經歷也看慣了人情冷暖，誰是虛情假意還是分得清，而眼前自稱碧兒的丫頭，眼裏的真誠不似作假。

“碧兒，別擔心，我既已死過一次，便再不會和自己過不去了，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跟著我也有不少日子了吧？倒讓你受累了。”

“小姐，你千萬別這麽說，雖然別人都說小姐你自命清高，從來也是冷漠待人，但在碧兒的眼裏，小姐正是那出水的芙蓉，高貴而清雅，從不因身在青樓而作踐自己。跟隨小姐兩年，你待碧兒更是親如姐妹，雖然小姐你沒有過多的言語，但碧兒卻真正感受到小姐的關心，從小姐身上，碧兒也知道身為煙花女子也是有尊嚴的！所以小姐是天底下最美的主子，也是最好的主子！”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一時倒看不出真假來，既然如此，且再看看。

這究竟是哪裏的風月場所？還真把人訓練得有模似樣的，看這語氣，活脫脫的一古代丫鬟。柳依冉是很想笑，但這樣的場景實在讓人笑不出聲。

“碧兒，閻王爺既然不收我，那一定是還有很多事要我去做，你不用再為我擔心了。跟了我這麽久，以我的性子，也未和你深談，我看你這丫頭倒真是聰明伶俐，也頗有些見地。既然我得以重生，那今晚咱就說說以前的事，然後再將前塵往事全拋諸腦後，從今後做個不一樣的自己可好？”她這也算得上“入鄉隨俗”了吧，文縐縐的話語張嘴就來。

“小姐就是小姐，果然和別人不一樣。其實小姐剛才太誇獎碧兒了，碧兒那些個話哪是什麽見解，實在是跟在小姐身邊久了，沾了那麽點靈氣罷了！”說著竟然臉紅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著說，“跟著小姐是碧兒的福氣，都說咱們魏都的美人是那天香樓的鳳嬌、百花閣的牡丹、紅袖居的綠痕和逍遙閣的弄舞，可碧兒看來，她們都不及小姐你半分！”

魏都？印象中沒這個地啊，而且這裏風月場所的經營模式都是仿古的嗎？越想心中的疑慮越大，沈吟一番問：“何以這麽說？”

“碧兒說的是事實啊，他人只道是百花閣的青蓮賣藝不賣身，即使是獻藝，也是以面紗遮面，都說小姐你一定是臉有惡疾或是相貌普通，那一身的才藝只彌補了先天的不足，所以小姐才沒被提名。可以小姐的樣貌和才氣，怕是整個天朔王朝也找不出第二個！所以月娘才想著讓小姐參加這次的花魁大賽，這樣一來，百花閣必將位於四樓之首。只是她沒料到小姐你竟以死明志……”說到此處，眼圈又泛紅了。

聽她多次提到月娘這個名字，該是所謂的老鴇了吧。月娘，聽稱呼應是年紀不大。

天朔王朝？想她柳依冉的天才智商，歷史對於她來說是小菜一碟，可此番任她翻遍了記憶，也搜不出這四個字。腦中忽得靈光一閃，難道真的借屍還魂了，還是個不知名的朝代？該死的老天，竟然也讓她玩了把穿越？穿就穿了，還穿到妓院，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吧！她的人生要不要這麽悲喜交加啊？不信，她真的不敢不信！

“你這丫頭怎麽又哭了？”盡管柳依冉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可眼看著這丫頭的淚珠又要滑落，忙收起心神，拉住她的手說，“碧兒，你也認為我和別人不一樣對吧？那你信不信今後小姐我能開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天不亡我，而這青蓮又香消玉隕，那以後就由她林依冉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哪怕是覆雨翻雲，也要在這天朔王朝立一席之地。

“小姐說的可是真的？”碧兒聞言，眼裏泛著莫名的光彩，轉而狠狠點頭，“信，碧兒信！這樣的小姐碧兒更喜歡，因為再也看不到小姐眼中的清冷和憂傷了。”

“是嗎？所謂脫胎換骨說的就是我了！”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便躺了下來，“不過當下之急是好好休息，這身子骨還真是弱了點，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裏把媽媽叫來，我自有打算。”

“碧兒現在是真的安心了！小姐你好好休息吧。”說著掖好了被角輕輕退下了。

她這裏剛走，柳依冉不得不思緒萬千，回味著她聽到的這些信息。

青樓本就是以營利為目的，藏這麽個絕色這麽久，想讓她在花魁大賽上一鳴驚人也是一個手段，賣藝不賣身的大有人在，即便是奪了魁，有了名頭，那地位又高了一層，這賺錢之人也不會拂了她的意，何以要自尋死路？不過再想想，青樓這地方，即便你再清高，再絕色，這經營之人自是有辦法讓你從了他們的意，難道真的是看穿了才會這樣寧死不屈？

青蓮啊青蓮，你這一走是超脫了，留下我來接手這麽個爛攤子。算了，不想了，我既已代你而活，那麽以後就由我來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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